21世紀的中印較量正在形成

摘自2009年10月23日華爾街日報

21世紀的中印較量正在形成

兩個雄心勃勃的大國之間的不和日漸加劇﹐連喜馬拉雅山的偏遠牧地也值得你爭我奪。

今年早些時候﹐大約二十多名中國士兵集結在一家遊牧民面前﹐這些牧民不願意讓出一處冬季牧場﹐當地人說這個牧場是印度牧民世代使用的。中國則說這片牧場是西藏的一部分﹐不屬於印度北部。印度當局說﹐這些士兵掀翻了這家人的帳篷﹐試圖將他們趕回印度邊境小城Demchok。

印度拉達克自治委員會(Ladakh Autonomous Hill Development Council)主席Chering Dorjay說﹐他帶著新帳篷和印度情報人員到達現場﹐要求那些牧民們原地不動。他說﹐看來中國人是在逐步蠶食我們的領土。如果印度不加強防衛﹐我們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兩國在重兵駐守的山地邊境提出了互不想讓的領土主張﹐再加上兩國之間緊張的經濟關係﹐正在引發一場21世紀的較量。中印之間日漸加劇的互不信任給美國帶來難題：怎樣才能兩邊討好而又兩不得罪。

中國和印度偶爾會進行合作。但近年來﹐兩國在貿易、能源投資甚至載人登月方面展開激烈競爭。一些印度人希望他們的國家拉近與美國的關係﹐以提防日漸崛起的中國﹐這一戰略轉變很可能令三國之間的關係複雜化。

印度前國家安全顧問米西拉（Brajesh Mishra）說﹐中國想當老大。這是中、印、美之間矛盾的根源。

中印兩國總理預計將於本週末在曼谷舉行的亞洲領導人峰會上會晤﹐此前幾週兩國就貿易和爭議領土問題針鋒相對。中國外交部部長助理胡正躍週三對記者說﹐雙方將就共同關心的問題交換看法。

美國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計劃下月訪華﹐隨後他將接待印度總理辛格(Manmohan Singh)訪美﹐與印度總理的會晤意在突出白宮所謂的“日漸加強的戰略伙伴關係”。美國和印度之間的商業和軍事聯繫日益牢固。去年美國放鬆限制﹐允許印度購買敏感技術和民用核設備。美國和印度士兵本月正參加聯合防衛演習。

印度國防分析師認為﹐印度需要加強與美國的聯繫﹐以防可能與中國出現的敵對狀況。已退役的印度陸軍准將、地面戰爭研究中心(Center for Land Warfare Studies)主任坎瓦爾(Gurmeet Kanwal)說﹐如果中國和平崛起﹐並融入全球經濟體系﹐那一切都好說。要是中國發難﹐那最好是能有一個像美國這樣的朋友。

除了防務方面的問題﹐中印貿易摩擦也在加劇。在針對中國的反傾銷案上﹐印度在世界貿易組織(WTO)所有成員國中遙遙領先。印度已經以安全為由禁止進口中國玩具、牛奶和巧克力﹐並對中國卡車輪胎、化學品等出口量飆升的產品展開調查。

10月15日﹐印度重工業部部長德什穆克(Vilasrao Deshmukh)要求財政部對進口的低價中國電力設備課稅。他對記者說﹐我們不想讓印度變成傾銷市場。

當前﹐中印關係的最大威脅或許來自雙方都對邊境沿線大片地區提出領土主張。近年來﹐中國已與俄羅斯等許多國家解決了邊境爭端﹐這是其所謂的“睦鄰”政策的一部分。但中國和印度雖然自2003年以來展開了13輪會談﹐卻未能取得什麼進展。

中國說﹐印度東部的阿魯納恰爾邦（中國稱達旺地區）歷史上就是藏南的一部分。印度希望中國交還荒涼的高海拔鹽灘地阿克賽欽地區﹐當地的拉達克居民宣稱此地是他們古時建立的一個佛教之國的一部分。印度曾在該地區發現中國修建的一條公路﹐進而引發了1962年的中印邊境戰爭。

本月早些時候﹐中國反對印度總理辛格到阿魯納恰爾邦為地方選舉展開競選活動﹐說這是爭議地區。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馬朝旭對記者說﹐我們要求印方重視中方嚴正關切﹐不在爭議地區挑起事端。

印度外交部長反駁說﹐阿魯納恰爾邦是印度領土﹐並要求中國停止在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爾地區進行基礎設施相關項目的投資。印度和巴基斯坦都宣稱對整個克什米爾地區擁有主權。

在1962年的中印邊境戰爭中﹐印度戰敗。那次戰役使兩國間的邊界更加複雜。如今﹐在一些邊境地區﹐中印部隊已經達成一致﹐在爭議地區按日輪流巡邏。印度內政部秘書皮萊(Gopal Pillai)說﹐我們希望避免面對面的沖突。印度內政部負責管理邊防警察。

印度和中國決心把經濟的快速增長轉變為國家實力。當兩國的利益一致時﹐事實證明﹐它們是一對強大的組合。週三﹐兩國宣佈了在12月份的哥本哈根氣候變化會議上的合作計劃。協定很可能是兩國共同抵制工業化國家提出的碳排放限額。在全球貿易談判期間﹐兩國均抵制過來自西方的、敦促它們開放農業市場的壓力。

中國前駐印度大使程瑞聲說﹐中國的經濟和軍事增長對印度不是威脅﹔反過來﹐印度的經濟和軍事增長也不應該對中國是威脅。我們應該成為彼此的機會。

不過﹐很多中國人不願與印度相提並論﹐因為印度基本上還是一個貧窮的農業國﹐人均收入只有中國的約三分之一。中國人普遍對印度與美國不斷轉暖的關係表示警惕。

而印度人則對中國進口商品的湧入、對中國與印度的鄰國尼泊爾和斯里蘭卡以及印度的主要對手巴基斯坦的良好關係感到不滿。現任印度財政部長、時任外交部長的慕克吉(Pranab Mukherjee)在去年11月的一次演講中﹐將擴張的中國稱為印度最大的挑戰之一。他在新德里的印度國防學院(National Defense College)發表演講時說﹐現在的中國比過去更積極大膽地尋求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利益。

印度政府嚴格審查中國企業在印度的投資申請。最近要求在印度的數千名中國公民把短期商務護照轉成工作護照﹐這實際上是把沒有熟練技能的中國工人趕出了印度。

中國政府反對擬議的一個亞洲開發銀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項目﹔印度曾希望這個項目會幫助為阿魯納恰爾邦爭議地區的水利項目提供資金。今年﹐中國使館開始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向阿魯納恰爾邦和查謨克什米爾 (Jammu and Kashmir)的居民發簽證﹐印度官員說這種方式給中國留下了餘地﹐使中國以後可以宣佈不承認獲得簽證的人是印度公民。中國駐印度使館發言人說﹐每個國家都有權制定自己的簽證政策。

美國防務承包商可能會從印度對軍事現代化的渴望中獲利。儘管美國禁止對華軍售﹐卻增加了對印度的軍售。洛克希德-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 Corp.)和波音公司(Boeing Co.)等防務承包商等都在競相給印度空軍提供新的噴氣戰鬥機機群。這樁交易的規模可能達104億美元。

一些中國分析人士說﹐印度和中國之間的摩擦有利於他們所說的“美國制約中國的願望”。人民大學中美關係專家時殷弘說﹐如果印度和中國的邊境緊張局勢繼續升溫﹐我想美國不會對此感到不快。

印度北部的爭議地區位於查謨-克什米爾邦。與中國接壤的地區名為拉達克﹐多為巖石裸露的山區﹐零星的牧場上放牧著口牛、羊和馬。許多生活在難以分辨的邊界兩側的牧民和商人都保持相同的藏族文化傳統和佛教信仰。印度一側的主要城鎮列城是古代的驛站。

如今﹐這個地區到處都是印度士兵。印度邊防警察對向東前往中國的遊客進行嚴格的檢查。

印度軍隊一直在加快這一地區的道路施工。

這條道路從印度的軍營附近經過﹐還要穿越海拔17,000英尺的一個山口。路旁不時會出現另類的標語。其中一條警告說﹐曲線婀娜﹐請減速。還有一條說﹐親愛的我喜歡你﹐但不要這麼快。

印度使用新的山區公路的原因之一在於運送軍用物資。今年9月﹐印度的一架運輸機降落在一個新的靠近邊界的高海拔飛機跑道上。

印度的邊民也被卷到了沖突之中。時任拉達克自治山區發展委員會主席的Rigzin Spalbar說﹐當村民幾年前興建一條灌溉渠時﹐中國軍人就試圖驅散他們。

他說﹐村民們咒罵這些軍人﹐但對印度士兵無所作為感到憤怒。他說﹐中國人是在通過驅趕我們考驗印度的反應。

當地的印度居民說﹐中國軍人在印度聲稱擁有主權土地的巖石上書寫了漢字。當地居民說﹐在這段邊界上的巡邏從未像如今這麼緊張。

70歲的Konchok Gurmet住在與中國接壤的村莊Spangmik﹐這個村子週圍都是藏族朝拜者插在班公湖週邊的旗幡。

他說﹐就在幾年前他還能走私馬匹和羊毛到邊界那側﹐換取中國的陶器、服裝和保溫瓶。

當地人說﹐這些天來﹐兩側的邊防人員都將走私者攔了回去。在去年西藏發生暴力示威活動後﹐中國就對越境者非常敏感。當地人說﹐印度警察擔心﹐牧民和走私者可能向中國人提供有關軍事位置和基礎設施項目的情報。

據印度內政部秘書皮萊說﹐邊境兩側的基礎設施開發都凸顯了對建立具體邊界線的意願。

皮萊說﹐今年1月份印度牧羊者與中國軍人的對立發生在牧羊者們試圖穿過河流到達一個牧場時﹐他們幾代人都一直到那個牧場放牧。

中方將這條河流視為邊界線。他說﹐印度安全部隊尚未提出主權要求﹐因為這個牧場週圍現在都是中國的崗哨。他說﹐我們會發現從戰術上守住這塊土地很困難。

中國國防部對此事件不予置評﹐中國外交部否認入侵了印度領土。中國外交部發言人上月說﹐中方的邊界巡邏從來都嚴格遵循有關規定。

皮萊說﹐更多的軍隊正在進入印中邊界地區。他說正在“逐步”建立“防守陣勢”。

中國聲稱擁有主權的印度阿魯納恰爾邦的一些居民說﹐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來自阿魯納恰爾邦的前國會會員Kiren Rijiju說﹐印度需要醒來了。中國正在展示實力。作為中國最大的鄰國之一﹐我們幾乎毫無防備。

Peter Wonacott